003       #       第一人称 / 校园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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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自习结束准备去拿洗浴用品，走到浴室前方转角路口的时候，那只黑猫突然蹿了出来，蹲坐在月色路灯与树影的交界处，像在扫视每一个路过的住宿生。

  

我远远地看着它的背影，蹲下，尽力与她齐平：“好像小山一样的背影。今天只看见了一座呢！”

站起，走近，好在她没被我吓跑。她垂着侧脸，默不作声。

  

自己向来不是很敢直接触碰动物，也不是觉得不可爱，而是深怕并不了解它们的习性，反倒惹它们讨厌或者给它们造成伤害——或者主要是不想打针吧——总是远远地拍个照或者看一下就离开。但是，已经好几次看见董思成和这只小猫亲近了。

自然而然地，自己好像对这只猫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？

  

寄托一样的中间媒介吗？

  

“如果我对你说什么的话，你也能传达给他吗？”

  

“如果我摸摸你，他再摸摸你，是……”

  

代替牵手，体温覆盖？

听上去好变态。

她好像听懂了我说话一样，或者同时读出来了我的变态，她突然朝我迈了两步，用金黄色的眼睛看着我。我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些——是不是体现了过度的提防而表现出了反感——又挪了回去。

黑色的猫毛在路灯下是黑色丝绒。

他之前是这样去摸摸小猫的背脊的吧……？猫咪的背脊是什么样的触感呢？人的脊柱又会是何种触感？他那么瘦，脖颈处那明显的小山丘似的凸起会是何种触感？

听上去果然很变态。

刚鼓起勇气想要摸摸它，它却突然扭头往旁边走了几步。我的眼神跟过去，看到董思成走了过来。其实他整个人匿在了树影里，近视的我在夜里更看不清人的容貌，但他还是有我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一眼反应过来的身影。我一直在怀疑这究竟是我自己的超能力，还是他的舞者身姿的独特性和出挑性。他快走到我的身边，离开半米，蹲了下来——衣服发出摩挲的声音——那小猫便随着他折回来几步。他的手覆在小猫的颈背。

“它挺认生的，但是似乎没有躲开你。”他的开口攀谈十分自然，好像我们是交好的朋友。但其实在班级里，我一直没法随意地自在地和他聊天，尽管他就坐在我斜后方两个人的位置。

我被这样闲淡的语气挂在了那里，突然挺直了后背：“呃，是吗？我以为学校里的猫应该都很习惯很多人来喂，所以不会太戒备？”

“这只可不是哟。”

“你和这只小猫很亲吗？”

“某种程度上？会来喂喂它。但是也看情况，会有别的人喂它，那时候就不会给它吃咯。”

小猫发出“喵呜”的声音，像在撒娇，前爪往他小臂上攀，他的语气也变得更为柔软。

“饿了吗是？”他用空的那只手从书包旁边放水壶的袋子里拿出一罐猫粮。

董思成打开盖子，递了过来：“你要试一试吗？”

“啊——”犹豫的音节在看到他抓了一把以后向我手方向递来时渐出暂停。猫咪早早闻到了味道，在他拿罐子的手和我眼前的拳头之间徘徊。他举起罐子，身体后倾了些：“试试？”

我下意识地摊开手。

猫咪迎了过来，自己又下意识地要退一步，却感受到他的五指轻轻按在我的肩胛骨上。

“不用怕啦。感觉它和你很亲诶？”

我看着猫咪的头顶，把脸埋进了我的掌心：“是吗？”

而心思的天平彻底倾斜在了背上，猫舌头在掌心划过的粗糙只是对比背后的动作的丝滑而已。他的指尖顺着肩胛骨滑下。

也许，黑猫确实是更为通灵的生物；也许，这也可以理解为我和董思成的关系能自然地展开的暗示吗？

董思成收起了猫粮罐头，用和小猫撒娇一样，甚至更为柔软的语气说“不可以哦”。猫咪呜咽了几声，缩回去，蹲坐着舔爪子。

“……呃，我去拿……东西。”我拍了拍已经空了的手掌，像甩掉幻想一样，猫粮碎屑落在地上——哦，鳞粉——站了起来，敲了敲自己的大腿外侧。

脸盆挎在骨盆，我转过身来，看见他掏出手机给小猫拍写真。

路灯打在他的头顶。光线像落霞腾雾缠绵着他。

他像是永不结束的日沉，永悬高挂的夕阳，我是这一侧无法人定的黄昏，欲升未升的月亮。

我也拿出手机，拍下我的那座月光下鸦青色的背影之山。

“你知道摸小猫的鼻子许愿可以实现吧？”他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响起，便带着一丝微妙的味道。不知是他真的感觉得到，还是自己的添油加醋，我感觉被抓到一般，就像偷溜的猫被抓到了尾巴，赶紧把手机放进外衣口袋，走了过去。

“诶？！不是说不可以摸猫的鼻子吗！”

他又说了这一句，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冲向干燥沙滩的浅浅浮浪：“试试？”

董思成抬起头，明明是他在仰视我，却是他向我放下能接近天云的梯子，能触碰星星的梯子。

小猫又叫了一声，仿佛是他在撒娇似的，我又蹲了下来，放下了盆。但愿不会到要跑出去打针的地步。我犹豫着伸出了手，伸直了食指——

他抓住我的手腕——

手背、青筋、山谷、流水——

“是这只猫的鼻子。”

我的手被拉过去，人也被带着转向了他。

董思成将我的食指点在了他的鼻尖上。

他笑着，淡淡地。

蓬松的期待与了然，失重的震惊与羞涩。

像是一个人面对四周环山，突然所有的鸟鸣、树歌、叶语、花吟都被抽成真空。

“不知道许什么愿吗？那换我。”

指尖的微凉，心间的湿润。

突然，欣逢傅说霖，一切又在雨声的洗刷下绽放。

 

“有些话，就不再说给这只小猫听咯。

 

“以后晚自习结束，一起走吧。”

 

“那，一起抬头看星月，共淋一场夜雨。”